林中苏

    久违的4+1，我爱校园

    28教师明x17街头皮虎，在illegal的边缘大鹏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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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蝉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在人未注意到的时候，在路边的草丛里或树上吱呀直叫。这时候，即使气温还未明显到达火热的程度，可也令人明白：夏天到了。

    距离暑假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可正是这一个月，才让人满心烦躁。高三已考完高考早早地离开了校园，重回学校的学弟学妹们面对的便是空荡荡的一栋教学楼和校园。这时候，还差一个月到来的暑假便成了每个人的盼头，学习的氛围随着高三的撤离也逐渐淡去。

    明世隐看着这帮管教了半个学期仍不学乖的学生们，也颇有股无奈的意思。此时他踏着无声的步子，从教室后门收了几本课外书。许诺放假后会归还，这几个高二学生才收起抱怨乖乖学习。

    要说也偏偏是这个高二到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的尴尬时刻，原先带了他们一个半学期的老师休产假去了，班主任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这原来的班主任或许太过仁慈以致颇受欢迎，这软硬兼施过了这个学期，学生们才有点听话的意思。

   

    可还是有人，无论好说歹说就是不听话。

    明世隐从教室后面的窗户向内望去，亮金发色的少年趴在教室的角落里呼呼大睡，整个脸蛋埋在手臂里，只有长长刘海露在手臂外。

    如果不是在晚自习的第二节这个时间点，明世隐或许还会觉得他有几分可爱。不动声色地指指窗边的同学，指示他叫醒裴擒虎后，明世隐便离开了。

    若他真是那种调皮捣蛋不学习的学生，那也罢了。可偏偏他虽一副坏孩子模样，打耳洞挂耳环穿破洞裤，可这学习成绩也不到垫底的地步，甚至在英语等科还称得上是优秀，也属于可塑之才。就是这样明明能更加优秀，却不听管教的学生，才让各科老师都烦恼。

    这不，明世隐一回到办公室，英语老师又凑了上来，和他抱怨起这裴擒虎如何如何不听话，又不交语文作业了。明世隐答应了之后和他好好谈谈，却又不知从何谈起。

    真要说，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锋还少么。从学期一开始，明世隐就为这叛逆的学生而头疼了许久。

   

    ……可让他头疼的还不止裴擒虎不守学生守则这一点，还有挑战他老师教条的某些东西。

   

    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在教训他的某个午后，金发的老虎微敛了眼睑，垂下眉头，鎏金的眼偏开，甚至还微微嘟着嘴。明明是一副不愿听他过多废话的烦躁表情，甚至还有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可却如风吹皱一片平静湖面，从此种下了一颗种子。

    那种子即使缺乏光照与养分，可墙头间、水管缝、下水道里都能有盎然生意，可见再疏于关照的生命依旧会萌发。这不知不觉中，每再见到那金发金眼的年轻人时，心头便会传来抽根发芽的瘙痒，难受得他心律失常。

    已奔三的明世隐虽仍单身，可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处男身，如何不知这是心动的预兆。

    可他是人民教师，怎么能对学生动感情。

   

    “报告。”

    敲门的声音唤回他跑远的思绪。明世隐转过头来，便看到刚才还占据在他脑海里的人，此刻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站在他办公室门口。

    “请进。”明世隐在语文练习上打钩，“怎么过来了？”

    “不是老师你叫的吗？”

    明世隐有些愣，旋即意识到或许是他点了点裴擒虎座位的这个动作让同学误会了。再赶人回去又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了看桌上的一沓资料，挥手示意裴擒虎走过来。

    “那你帮我个忙吧。”明世隐把资料递给裴擒虎，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把这份表录入到电脑里。”

    “喔。”裴擒虎接过表看了看，便握着鼠标打开Excel。明世隐叫他熟稔模样，心知他不需要再多教导，便又批改起作业来。

    但他才改了两份作业，便意识到如此行为实在是失策。每个老师的办公桌都是用隔板分开的小区域，他这儿批改还需要一块桌面，就算这办公桌有个拐角又不算小，可裴擒虎在他身旁坐着录入表格，与他的距离也不过一个手臂。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嗡鸣的声音，与他敲着键盘的声音。这哒哒声让他忍不住去想，裴擒虎修长的手指——

    更要命的，是他不停地往人鼻腔中钻的沐浴露气味。

    也不知小老虎用的什么沐浴露，淡淡香味在空中捕捉不住，却在人无意识之时萦绕鼻间。

    更别提裴擒虎浅浅的呼吸声，更是彰显了他的存在感。

    这样子根本没法好好改作业。

    明世隐捏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的血管使他心情烦躁。而这时毫无自知之明的罪魁祸首居然还伸出手来，戳了戳他的手臂。

    这动作过分可爱，明世隐实在不知自己忍耐时露出了怎样的烦躁表情，因为他看到裴擒虎似乎是被稍微吓到，过了会儿才说：

    “我做完了。”

    “这么快。”明世隐放松下来，挽起一个微笑，向屏幕上望去。小老虎做得老老实实，没有添乱。再转过头去看他时，金发的少年脸上带着小小的笑容，连眼睛都微微眯起，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表扬。

    如此没有自知之明。

    明世隐只觉肚子里涌上来一股火意，化作一群蝴蝶在胃里扑腾。它们飞向心脏，让他心底里爱意渐生，涌出一股冲动来；而另一群飞向胆边，让他的冲动有了勇气的依靠。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学生，磨砂的隔板会阻隔所有视线。

    就在这里亲吻他，不会有人看见。

    这是个绝佳的时机。

   

    明世隐眨眨眼，嘴边微笑加深。他拍了拍裴擒虎的背。“做的不错。”

    如果他是如此没有自制力的人，那他可坐不上年级领导的位置。

   

    可这念头一旦生出，就如同梦魇般如影随形。那是他光辉一面的影子，是有光便有暗的投影。

   

   

    2.

   

    最燥热的时节正踏步靠近，窗外蝉声早已一层高过一层，教室内学生都因天气或接近的假期而变得心不在焉。这尤其体现在早上第一节的语文课，学生们低迷的情绪连空调的冷风都激不起。

    明世隐捧着课本在过道走着，看似无意识地漫步，可课本落下，敲醒一个睡觉的学生。

    “小虎同学，中午放学留一下。”

    被敲醒的裴擒虎摸了摸头顶，睡眼尚惺忪，表情里写满迷茫。明世隐的话悠悠然从头顶传来，习惯了被班主任留堂的他只是轻轻“哦”地一声，无视了周围同学幸灾乐祸的表情，才拿出语文课本来。

   

    放学时，估摸着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后，明世隐才收起备课资料，向教室走去。空调已随着同学的离开而关上，但残留的冷气还未散尽，也就任由后门虚掩着。教室内的窗帘扯开一角，明媚阳光撒在窗户旁的一圈内，正好映在了金发人微翘的头发上，使得他轮廓似镀金，肌肤也几近透明。

    ……连垂下的睫毛也如同在发光。他整个人都显得不太真实。

    即使刻意放轻动作，但明世隐推开门的动作还是打扰到了教室里的人。裴擒虎转过头望向他，原本那走神时的淡然表情也消失不见。

    “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要教训你。”明世隐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拉面卷，“同事送了两张优惠券……作为上次帮忙的报酬，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让老师请你吃顿饭。”

   

    他看着双人套餐的拉面卷时，明知同事意在让他邀请有意的人，好早日摆脱单身，可脑海里第一瞬间冒出的竟是裴擒虎的面庞。而他明知是引火烧身，却也禁不住想邀请他。师生之间，可用的借口实在太多。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可裴擒虎脸上的表情却一瞬间变得明亮，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高兴、甚至有些急切地说：“好呀好呀！”

    “那走吧。”

    “我们吃什么？”金色的老虎欢快地走到他身边，明世隐的手再自然不过地搭上他的后背，揽着他向前走。

    “有点远，我们骑电车去。”

    原来小老虎极易用食物吸引。明世隐悄悄在心中记下这么一笔。

    裴擒虎倒是不知道身旁明世隐心底里想法这么多，跟着走到了教室宿舍，坐着明世隐白色的电瓶车出了校门。住宿学校一周到头都没有几次出校门的机会，这出门吃饭的机会实在难得，无视了众多探究的视线，小老虎的兴致一直挺高。

   

    这个面馆明世隐也不是第一次来。仿日式的设计十分原汁原味，漆制的餐具也颇为好看。木制的装饰使得室内需要补光，头顶喇叭型吊灯的暖黄灯光照出室内的雾气蒸腾，模糊了对面裴擒虎的眉眼，金澄澄一片，像泡了水的老照片。

    “多吃点。”明世隐将碗里豚骨肉片夹到裴擒虎碗里，得到一句因嘴里塞满食物而变得模糊的道谢。

    小老虎耳边的金色碎发不安分地滑落，裴擒虎仅仅是晃晃脑袋，将它们甩回去。明世隐左手微微蜷着，顿了会儿，才伸出去，替裴擒虎将那碎发挽回耳后。

   

    指尖勾勒出他耳尖的弧度，也惹得裴擒虎的动作骤然停住。

   

    这动作太过亲密，他们作为调皮学生与班主任，或许距离足够做这个互动的身份还相差甚远。

    明世隐的眼睑微颤，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以平时的语调说了句：“吃饭时都不小心点，要吃到头发了。”

    “谢谢老师。”裴擒虎抬眼瞄了瞄他，又垂下长长睫毛。

   

    最过失策便是，在此刻抬起头来，隔着雾气端详他那稚气未脱的脸。蜻蜓点水也会留下层层涟漪，亲昵的接触并不是他二人装作无事发生就毫无影响，少年或许尚无自知，他已红透了整张脸。白皙的皮肤掩盖不住，就那样袒露在灯光下，激得明世隐胃里的蝴蝶又开始起舞。

    想，亲吻他因沾了面汤而发亮的唇。

    他可能会因为惊吓而丢下餐具，清脆的声音可能会引来服务员。隔着桌子或许不太方便，但拉面的味道会在他们交缠的舌头间传递，那会是海鲜卷与豚骨的香味。

   

    但这一切都只在想象里。

    明世隐当然不会跨过那条线。

   

   

    3.

   

   

    燥热的夏天已然开启，带来的除了期末考试的紧张，更有不务正业的篮球班赛。本就感到复习的沉闷的男生们，在听到隔壁班的约战后，更是点燃了浑身热血，纷纷表示要在高三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打个痛快。

    本着先斩后奏的原则，明世隐得知班赛的消息时，上半场都开始了十分钟有多。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学生在担心什么，明世隐只是笑着摇摇头，一面责备传达消息的人总是担心奇怪的方面，一面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便加快了脚步跟上同学，奔赴球场。

    开什么玩笑，听说裴擒虎打前锋，居然还让他错过了十分钟。

   

    六个篮球场中用人墙围出了一块儿，远远地就能认出比赛场地是哪里。人群的欢呼多次响起，学生们见到明世隐，都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让他能站在前排。

    在场外站好，明世隐望着场上的十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能认出那金发的少年。即使穿着同样的球服，可不知是裴擒虎本人太过明亮，还是明世隐自身的老虎雷达在做作，只需一眼，他的视线便锁定在那人身上，再也动弹不得。

    原本发尾长及肩头的发在脑后扎起一小搓，耳边的碎发扎成了一个小辫子。宽大的球服下未穿有别的衣服，比起别的球员来说过于白皙的皮肤仿佛要发光，随着他跳起传球的动作而掀起的下摆露出精瘦的腰，背心的袖口里偶尔还能看到平坦的胸脯。他追随着球跑动，脸上带笑，在红色的球场上如同跃动的火尖。

    灌篮，二分，三分线外。

    样样精通。

    所谓的有生机的年轻人便是指的他吧。

    就明世隐所知，裴擒虎平时打篮球可不少，甚至还参加过市的俱乐部。他凶狠多变的球法可不是打球休闲的同学能比得上的，贡献了差不多一半的比分，他实在称得上是带动全场的MVP。

    中场休息时他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在注意到明世隐目不转睛的凝视后，抬起脸来给了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明世隐只觉得这过于危险。不仅于他是致命的毒药，于别人更是磁石遇钢铁般充满吸引力。他已经注意到，整个球场上众多女生的注意力都被这球赛吸引过来了。

    他的学生，他的小老虎，他的瘾，他的吗啡——

    ——只需要他一人知道裴擒虎的好便足够。

   

    下半场对阵的班级更换了战术，兴许是知道裴擒虎是队伍的核心，剔除他的影响后其余人只是水平相当的对手，从一开始的防守便处处体现了他们明显的意图。被死死防住的裴擒虎即使接到球也无法再像上半场那样突进，多次过人无果后，也只能再将球传给队友，过程中多次被截球。

    自裴擒虎被针对后，原本的优势便很难再发挥，比分也在一点一滴间靠近。明世隐倒不担心输赢，奥林匹克精神他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但他在意的是别的——小老虎露出烦躁与生气的表情，不禁让他揪起心，就怕年轻人冲动会做出什么事情。

    果然。

    刺耳的哨声与人群的惊呼声几乎同步响起。对方的球框下，聚集在一起的球员们微微散开，露出倒在地上捂着膝盖的裴擒虎。

    三步做两步地冲到人群中，明世隐扶起裴擒虎，将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子，慢慢地站起来。裴擒虎的一半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只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悬在空中不敢放下。

    被围得烦了的裴擒虎想强行三分线外投篮，没想到对方却更加着急，竟然直接撞人。本就处于重心悬空状态的裴擒虎哪里禁得住，一下子便被撞到在地。

    “怎么样？”明世隐平时缓缓的声音此刻也带上了急切。

    “膝盖擦破了……脚踝可能也扭到了。”裴擒虎的声音带了点委屈。明世隐四下打量一番，在心底里估计就一番到医务室的距离，果然还是就在球场后面的教室宿舍更为靠近。他的家里也有应急用的医疗箱，足以应付。

    “上替补吧，小虎上不了场了。”明世隐对围在一旁的球员们说，便扶着裴擒虎一瘸一拐地向教师宿舍走去。

    走出几步路，明世隐觉得这样三分钟三米路的效率实在太低，干脆另一只手捞起裴擒虎的双腿，将他横抱起来。

    “……明老师！！！”裴擒虎被突然的天旋地转而吓了一跳，稳住身形后为这过于弱势的姿态而红了脸，却又加紧了环住明世隐的手臂。

    明世隐平时也会锻炼身体，可17岁的年轻人体重怎么也算不上轻，此刻他也有些吃力。低吼一声“别乱动”，他才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宿舍赶去。

   

    校园里随处栽种的紫花已开满草丛，一路上隐约可闻到花香气。身后的球场又传来欢呼声，比赛仍在继续。但他们间却安静异常，明世隐只听得见狂乱无节拍的心跳声，忽浅忽重，也不知出自谁的胸膛。

    弯下腰放下裴擒虎，他一只脚落地，另一边只是轻轻地靠着。确认身旁人站好后，明世隐才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简洁干净的房间正如同明世隐本人给人的印象一般，他在沙发上坐下，明世隐去卧室里拿药箱了。裴擒虎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想起自己家里那乱糟糟的房间，突然有些害羞。

   

    “除了膝盖和脚踝，还有什么地方吗？”明世隐在裴擒虎面前蹲下，抬起他的脚，替他除下球鞋与袜子。白皙的脚掌被他捧在手里，微微蜷起的脚趾似乎表明了主人的不好意思。他握着脚，看了看脚腕与膝盖。脚腕处已经肿了起来，膝盖处的伤口更是有三指宽，红红黑黑还夹杂着泥尘。

    “应该没有了……”裴擒虎缩了缩脑袋。

    “骨头有没有伤？……果然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哪能呀哪能呀。”裴擒虎慌忙摆手，“没那么严重。”

    “我先给你清理一下伤口。怕不怕痛，红药水你能接受吗？”明世隐将他的脚搭在自己腿上，空出的手去翻找箱中的药水。

    “又不是女孩子，什么怕不怕疼的。红药水，不就是强氧化剂么？”裴擒虎靠在沙发上。因为球赛，他的声音里带了点疲惫，却沙哑得性感。

    听到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明世隐笑了下，便将红药水涂在了伤口上。上方传来的吸气声与伤口冒出的气泡，五一不让明世隐心疼。

    “可能要留疤很长一段时间。”

    “有什么要紧。”

    又给扭伤的脚踝上了药，再包扎好伤口后，已过去了半小时。球赛估计已结束，此时再怎么赶过去也没有意义。明世隐便让裴擒虎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他去给他弄湿毛巾好擦擦身子避免着凉。

   

    再回来时，裴擒虎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抱着一个抱枕，金色睫毛修长，双唇微启。

    那股致命的冲动又涌上来了。他阴暗了眼眸，凶险的冲动在眼底里翻滚。

    但手机的铃声惊扰了二人。裴擒虎睁开眼摸出手机，明世隐则掩盖了脸上一切异样，于外人看来，他仍是温柔体贴的班主任。

    “当着班主任的面玩手机，不怕被没收么？”

    他开了这么个玩笑，想使室内的气氛舒缓些。可裴擒虎关上手机后又靠上沙发，脸上的郁闷坦明他并没有因为这个玩笑而轻松多少。

    “要收你就收掉吧。”

    “我开玩笑的，我可不会替你保管手机。”

    这会儿裴擒虎才笑了笑。明世隐望着他，只觉得肚子里有块千斤的铁，拖着他整个人一点一点地下沉。

   

   

    4.

   

    有什么不对劲。

    明世隐从教室后门经过时，还是没想起这再普通不过的晚自修巡堂有什么不对劲。他停了一会儿，又返回去看了看，这才确定自己那少了什么的感觉从何而来。

    第一节自修时他来巡堂，裴擒虎不在他的位置上。当时以为是去了厕所或者别的什么便没在意，可现在是第三节课了，他却还是不在。

    请假什么的当然是没有，明世隐作为班主任自是知道得清楚。那么便只有逃学了。

    悄声从后门走入，敲了敲裴擒虎同桌的桌子。蓝发的少年彼时正在看围棋杂志，见到班主任敲他的桌子，吓得一哆嗦把书收了起来。

    “裴擒虎呢？”明世隐假装没看见弈星的小动作。

    “他……他去厕所了。”弈星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似乎在说真话与袒护同桌间为难。

    “老实点儿说。”

    明世隐的声音还是如平时的温和，可却无端透露出几分怒意来，使人脊背发寒。弈星在心底里默默对裴擒虎道了声“对不住”，老老实实地把同桌出卖了。

    “第一节课前看了条短信，就匆忙走了，脸色还很不好。他跟我说，一旦有老师问起来就说他去了厕所。”说罢，弈星看了看周围已有些注意到的同学们，压低了声音对明世隐说：“老师，我到外面给你讲。”

   

    “上次篮球赛后，每次放学后在宿舍楼那个路口我都能看到一个女生站在那里，见到小虎经过就凑上来黏他。小虎对她是爱答不理的能躲多远躲多远，可那女生也是极品，就是不放弃。通讯方式都被裴擒虎拉黑，就直接真人上阵。”

    “最关键的是，那个女生本来是有个隔壁学校的体育生男朋友，估计在球赛之后就分了。我看小虎这几天的反应，或许是被那个体育生找上门。今晚可能……就是被那个体育生约了出去——”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么？”

    弈星被明世隐的打断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明世隐有如此焦急的表情。更别提他刚才每听一句话便沉下去一点的脸色，明世隐以往从来都是以微笑示人，何曾有过这样蕴了怒意的表情。

    “周围的那些废旧仓库……都看一遍吧。”

   

    学校大部分都是建在离市中心或热闹街道稍远的安静街道，他们学校挑了个安静的城区，附近大部分都是一些工厂的仓库。这一个一个仓库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明世隐骑着电车开过每个仓库，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每个黑暗角落。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希望最大的也只有等着裴擒虎自己回到学校里，可明世隐不想如此被动。

    他已被动地接受了这份感情，被动地在自己的心意面前处于劣势，那至少让他在知道他的学生有危险时，能够主动一点。

    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心脏错乱的一拍没有逃过他的注意。明世隐的直觉一向很准，此时他便调转车头，向后面的仓库开去。

   

    电车悠悠地在一个仓库前停下，这个仓库的卷帘门被抬高，显然是有人进入过的模样。而里面有光束乱晃，还未等明世隐停好车，那门后便钻出一个人来。他的金发散乱，脸上也沾上了灰尘，走路时身形还有些不稳。他扶着卷帘门抬起头，在看到明世隐时明显地一愣。

    “……你来晚了，大叔。”裴擒虎很快回过神来，开玩笑般说出这句话。他并不好奇明世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反正有七八成的可能是弈星被逼供。那个蓝头发的少年绝对不可能在明世隐面前撒谎成功，在逃学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前几天才刚扭伤脚摔破膝盖，这才过去多久，伤口好了没有？就跑出来和别人打架。”明世隐拍了拍车座，裴擒虎没有什么反抗，乖乖地坐上了车。

    “是他先挑衅我的好吗？我这是正当防卫。”

    “坐稳一点。”

    裴擒虎或许是真的累了，也不管身前人是极有可能就打架这回事训他一顿或者停学回家甚至判他处分的人，双手轻轻环住明世隐的腰，脑袋枕上明世隐的脊背。

    感到身后人的亲近，明世隐不免绷紧了肌肉。但听着裴擒虎均匀带了疲惫的呼吸声，又放松下来。

    “打赢了吗？”

    “当然。”裴擒虎笑笑，气流喷在明世隐的背上，连带着他那胸腔的震动也传到明世隐的身上。“我超凶的。”

   

    回到学校时晚修时间已过去半小时，再送裴擒虎回宿舍不仅麻烦，还会打扰到舍友休息，明世隐便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宿舍。第二次来到这个房间，裴擒虎比上次熟悉得多。

    给裴擒虎翻出一套自己的旧睡衣和新的内裤，把他打发进浴室好好清理一番，出来再给他处理伤口。

    伤口并不多。按照裴擒虎的说法，那人是想来一场公平对决而不是群殴解气，所以只是一对一的肉搏战而已。高中男生的肉搏并不会凶到哪里去，就是有些淤青，并没有什么见血的地方。但裴擒虎的脸颊还是多了一道血痕，他说是对方用指甲划的。

    手指抚过那道伤口，明世隐低声问他疼不疼。裴擒虎的睫毛颤了颤，回答不疼。

    倒是之前膝盖上的伤口又开裂了。好不容易结了疤，估计又要再养上一段时间。明世隐收拾好医疗箱站起来，刚想将箱子放好后找一张毯子出来，便看到裴擒虎靠着抱枕睡得迷迷糊糊。时针已靠近十二点，想必他早就累了。

    睡着后也极不安分的小老虎扭了扭脖子，砸咂嘴。明世隐看着他的睡颜，感觉肚子里的蝴蝶再度复苏，冲破他的身子，在这一室之内腾飞，催促着他弯下腰去，亲吻那梦里微张的唇。

    他睡着了，只有自己会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

    明世隐再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裴擒虎放大了的脸，他的唇距离裴擒虎只有一厘米，只需要靠近点，再靠近点，便能触到那温软。

    但明世隐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垂下眼直起身，压抑住那激荡的血流。

   

    可当他恢复到正常的距离时，当他再次抬起眼时，却看到本应熟睡着的少年睁着眼望他，鎏金的眼在昏暗的灯光忽闪忽闪地亮着。

   

   

    5.

   

    血液骤然停止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明世隐愣在原地，与裴擒虎对视着，不知该如何动作，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片刻后他意识到该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便咳嗽一声想转身去继续寻他那被抛在脑后的毯子。但裴擒虎更快一步，他轻轻地问：“明老师，你刚才是想吻我吗？”

    “我——”

    不是。

    他辩解的话并没有吐出口，因为他甚至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便感觉脖子有股领子被揪着的痛感，眼前的事物因太过靠近而无法对焦，只能看到金色的光幕。还有唇上的触感——明世隐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正与裴擒虎亲吻。

    少年的吻技极差，只是蜻蜓点水般贴上他的唇，加重了力道后便放开了手。但他未退出多远，就被摁着腰再次拉紧距离。由成年人主动发起的进攻极猛烈，明世隐撬开他的唇齿，掠夺他的口中城池，挑起柔软一起共舞，就像无数次被克制的，他的冲动命令他做的那样。

   

    一吻末了，裴擒虎紧紧地抱着明世隐，双手搭在他的背后，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谁都没有说话，明世隐可以听见裴擒虎微微的喘气声，和二人胸腔里同步跳动的鼓点。

    “小虎，是老师想的那样吗？”明世隐问，语调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

    “老师听不见。”

    “别太得寸进尺了大叔！”裴擒虎从他怀里猛地抬起头，脸上红云未退，瞪着的双眼圆圆。明世隐顺顺他的背，又划开一个笑容。

    “我只是怕，怕我一厢情愿。你也知道，师生恋——尤其是同性别的师生恋，社会上可不太容许。”

    “有什么好怕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擒虎的眼珠转了转，这下他们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原本纠缠的姿势也变成了依偎着躺在沙发上。

    “我才应该问你吧？毕竟是你先想偷亲我。”

    “那我先说，你也要说你的。”明世隐的手指搭在裴擒虎的脑后，小老虎的脑袋靠在他的怀里，手臂还拥着他的胸膛。每次说话，裴擒虎都能听见那声音并着震动从胸口传来，击破了所有梦境的可能，提醒他这毋庸置疑的真实。

    “可能得追溯到第一次把你叫到办公室的时候。”

    “哇你作为老师良心不痛吗？”裴擒虎耷着眼皮，任由明世隐的手指勾起他的发尾，在指尖旋转。“我的话……那次吃拉面的时候吧。”

    “是吗？怪不得脸红了。”

    “……我有脸红吗？！”

   

    裴擒虎从明世隐的怀中爬起来，双手撑在他的身旁，神情严肃。

    “听好了。我喜欢你的时间当然没你那么久，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情会不会变，但我绝对没有戏耍你的意思。”

    “没关系。那心情是喜欢的话，我会让你更加死心塌地。如果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那我会让你真的喜欢上我。”

    红透了脸，裴擒虎又钻入明世隐的怀中。

    “语文老师讲情话就是厉害。”

    “需不需要我教你？”

    “才不需要。”

    毕竟时间还长得很，我可以自己慢慢学。从此小老虎该担心放学后去明世隐家会不会来不及上教室，明世隐也该担心自己衣服的褶皱间会不会沾着金色的头发。

   

   

    fin.